三天不学习

探病

“曹公!”

“不必多礼。祭酒在休息吗?”

“祭酒已经睡醒。我去禀报。”

“孤自己进去罢。”

房间里传来对话声。曹操在门口停驻片刻,才迈步走进门里。

郭嘉披着一件袍子斜倚在榻上,正在向站在一旁的大夫说着什么。他感觉门口光线一暗,抬眼望去见是曹操来到,展颜笑道:“主公来得正好!”

大夫急忙向曹操行礼,曹操挥挥手表示不必多礼,便细细打量郭嘉。他的脸色一贯苍白,但精神看来还不错,让曹操略微放心。他原本以为自己多日未曾前来探视,郭嘉会不快,方才在门口还有些犹豫,但看他见到自己时自然流露的喜悦,暗叹自己多虑,同时也心生惭愧。

已有侍从忙着为曹操安席看座,小小喧嚣了一阵之后,曹操与郭嘉对谈起来。他要问的无非是关于睡眠、饮食等琐碎之事,有大夫代郭嘉回答一切安好。他怕逗留时间太长让郭嘉费神乏力,稍坐片刻便有了离去之意。

正要起身,郭嘉的右手却适时探了过来,轻轻搭在他小臂。隔着衣料,曹操也能感受到这只手的温暖和稳定。记忆中,郭嘉的手曾经冰冷得让他刻苦铭心。他暗自轻叹一声,情不自禁地反握住了他的手。这只手瘦长灵活,关节上有几处茧子,想是握笔留下的。书生的手,曹操想,此人不曾握刀动剑,但每当军议未决,这人在议事庭上坚持己见,据理力争,甚至常常是独自力挽狂澜之时,总习惯借助手势来加强自己的观点。“当荡平乌丸,以固国本。”清越的声音在庭中回荡,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向下一挥,犹如落在袁绍二子头上的屠刀,气势万钧。曹操细细摩挲那几处茧子。茧子浅浅的。这是个懒散的人,分明写得一手好字,却轻易不肯动笔,下笔也是简洁明了,一如他说的话,正中靶心,从不肯浪费气力。但这么一个闲闲懒懒的人,当年却为他洋洋洒洒说了十条必胜的理由。当时他笑了,并非自得,而是想到,袁绍多有智谋之士,也不乏忠直敢谏的良臣,但他没有能为他数“十胜十败”的郭奉孝。他笑着看郭嘉年轻的脸庞,眉飞色舞地数一条胜败,饮一盏美酒。若非酒樽空了,他相信这个青年还能用他悦耳的声音继续一条一条数下去。

想到往事,曹操不由微笑,同时又有些伤感,却见郭嘉咳了一声。曹操顺着他的眼神往旁边一看,见大夫还在房内,有些窘迫地站得笔直,也不禁老脸一红,便想叫大夫下退。不意眼角却瞟到大夫手上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,便问道:“这是何物?”大夫赶紧回答:“这是郭大人的药……”

郭嘉打断了大夫的话,笑吟吟地问道:“近日军中可有大事?朝中可平安?”说着摆手让大夫赶紧出去。

曹操这时已明白郭嘉见自己进来时的喜悦与方才的殷勤源自何处,扶额道:“奉孝何时如此主动关心起军国大事来了?还是安心喝药,养病为上。”说着亲自接过大夫手中的药汤,送到了郭嘉嘴边。

郭嘉眼珠一转,又要开口,却在对上曹操关切的眼神时微叹了一口气,认命地接过药,一口喝干净。

大夫如蒙大赦地拿着空碗走开了,房中只剩曹操郭嘉二人,四目相对,一时间无人开口。曹操方才在心头积累的伤感之情稍退,望着眼前这个已非稚子却依然飞扬跳脱的人,感到一种踏踏实实的喜悦涌上心头。那次回军的路上我能把你留住,今后就更不会放手让你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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